程怀悦自认是个讲义气的人。
那日孙雅静将秘密吐露给她时,她确在菩萨面前发过誓,定让此事烂在肚子里。
若依她所见,沈月疏终究是嫁过人的,现已配不上自己风光霁月的二哥哥。
可奈何二哥哥情根深种,那程国公府也只好“吃亏”了——
嫁过人也无妨,总比让他孤寂一生要好。
一番挣扎,她还是破了誓。
心下宽慰自己:
沈月疏如今尚无子嗣,若能趁此时机与卓鹤卿和离,以父亲对二哥哥的疼惜,大约也会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儿媳。
若再晚上些时日,等她有了卓家血脉,届时父亲便是想捏,这鼻子也未必捏得上了。
“这终究是成全一桩姻缘的义举。”她暗自思忖,
“即便破了誓,菩萨慈悲,想必也能体谅我这片苦心。”
只是此事万万不可再传入第三只耳朵。
若不然,莫说菩萨原不原谅,孙雅静定是要与她彻底断了这多年情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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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怀悦前脚刚走,卓鹤卿后脚便到了。
暮色渐浓,两人并肩沿着湖畔小径缓缓而行。
水波潋滟,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。
“方才在门口遇见程怀悦了,”卓鹤卿顺手为沈月疏拢了拢披风,
“你与她倒是亲近。”他顿了顿,
“既如此,有机会不妨暗示一下她。夫妻间总该留些体面,闹得太过分,终究是宁修年难做。”
他想起前日见到宁修年时,对方领口微敞处不经意露出的红痕,不必细问便知出自谁手。
闺房之趣也好,争执斗气也罢,总不该这般不知轻重。
沈月疏闻言轻笑,眼波流转:
“人家如今是正经的宁夫人了,哪还是从前那个小丫头。”
卓鹤卿俯身凑近,指尖掠过她耳畔:“怎么,嫁了人就不是我的小丫头?”
沈月疏忽然停下脚步,望着湖面轻声问道:
“若是有一日,我和公主魏根莹一同落水,你先救谁?”
“自然先救她。”
卓鹤卿笑道,“救她上岸,陛下少不得厚赏;至于你嘛,水性那么好,自己就游上来了,哪还需要我救?”
他说着,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了个圈:“这笔账,我家精打细算的夫人必是算得明白的。”
卓鹤卿实在想不明白,好端端的为何要提起魏根莹?
他与那位公主自她嫁给状元郎便再无往来,最近一次交集也不过是在月城偶遇。
他自然不会先救公主,可月疏既这般问,究竟是信不过他,还是信不过自己?
既然她要问,他便存心要逗她一逗。
谁知沈月疏闻言,猛地将手从他掌心抽回,
“即是要救她,那现在便去摸她的手练练罢,省得到时候……摸错了人。”
他既出此言,可见心地澄明,光风霁月。
至于公主之事,虚实未辨,尚难定论……且从容观之,徐图后计。
倘若真到了圣意难违、无可转圜之日,他若不负初心,执意不从,她自当以素手相携,共承风雨。
若他……终究俯首应允,她便也勘破此心,一别两宽,只是到时要多取些金银细软,余生也好有个倚靠,也算不辜负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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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主府别院。
公主府的别院静卧于京城最僻静的角落,高耸的朱红大门将尘世喧嚣隔绝在外,只余下满园森然。
院墙内,一个单薄的身影在两位管教嬷嬷的监视下,正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。
老嬷嬷目光如刀,寸寸割过她每一个不够标准的姿态。
\"步幅再小三分。\"
\"手指收拢,对,就是这个弧度。\"
\"眼神再柔些,带点倦,带点俏。\"
那女子依言调整,将另一个人的灵魂一点点塞进自己的躯壳。
她学着用那种特定的步态行走,用那种特定的语调说话,连眉宇间那抹清冷又温柔的神韵,都要学得惟妙惟肖。
每一个转身的弧度,每一次颔首的角度,都必须分毫不差。
“神韵已有了六分像,糊弄外人是够了。”
魏根莹执起茶盏,指尖在青瓷釉面上轻轻一点,
“只是身边人细看,难免瞧出破绽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