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较量才刚刚开始。
魏极莹又夹起一根带虫眼的青菜轻轻搁在碟边,慢条斯理道:
“这根青蔬,既遭虫蠹,虽茎叶犹存,亦应弃之不要;亦如金枝玉质,偶罹风尘,纵冰心未改,终难归玉牒。做人也应是这般道理,讲究个一清二白。”
沈月疏心头猛地一紧。
这番话分明暗指自己前些日子被贼人掳走一事。
可她与这位金枝玉叶素无往来,何故这般绵里藏针?
总不会……是上辈子与她争过皇位吧?
这荒唐念头一闪,她几乎要苦笑出声。
沈月疏心乱如麻间,身侧的卓鹤卿却从容开口:
“鹤卿浅见,青蔬遭蠹,错不在蔬,而在藏储疏漏、未防虫害;金枝蒙尘,错非在枝,而在世事颠簸、风露无凭。”
他声音清朗如玉磬,
“蔬有鲜嫩本味,纵遭虫蚀,心核未坏;人有冰心皓质,虽罹风尘,初心未改。因虫蠹便弃佳蔬,是惜表而弃实;因风尘便摒玉牒,是循俗而失真——”
他略顿,目光如清泉洗过明月:“何忍以无过之身,承莫须之罪?”
沈月疏听得又喜又忧。
喜的是他字字句句皆在回护,忧的是这般当众驳斥公主,只怕要惹祸上身。
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拽了拽他的衣襟,想劝他适可而止。
谁知他反手便将她的指尖拢入掌心,不及反应,他已在她手心轻轻画了个圈,圆圆满满的一个圈。
魏极莹自不肯善罢甘休,于是轻轻放下银箸,语气温和依旧:
“本宫听闻,夫人前日在捺山书院女扮男装,与学子辩论时伶牙俐齿,风采卓然。为何此刻在本宫面前,却这般谨小慎微?莫非……是本宫比那些学子,更让夫人感到拘束?”
沈月疏心知公主今日是存心寻衅,暗忖若非你顶着公主的身份,我定要与你辩个分明。
可想归想,出口的话却依然轻柔谦卑:
“回殿下的话,当日书院与学子们切磋,不过是偶感其所论有失偏颇,故而多言了几句。殿下今日字字恳切,皆为明理,妾身自当恭听默记,以为镜鉴。”
魏极莹虽凭着公主身份未落下风,可几番言语交锋下来,竟未在沈月疏身上讨得半分便宜,心中那股无名火早已烧得灼人。
更刺眼的是,那个当年曾婉拒自己、风骨清贵的卓鹤卿,此刻竟将全副心思都系在沈月疏身上——
剥虾递茶,目光温存,每一分体贴都像一根细针扎在她心头。
自己金枝玉叶,还比不过她一个黄毛丫头不成?
她强压下翻涌的涩意,雍容端起茶盏浅啜一口,借着袖摆掩去眸中冷光。终究是金枝玉叶的体面缚住了她,再纠缠下去反倒失了身份。
“本宫有些乏了。”
她撂下银箸,声音冷淡,“二位自便吧。”
说罢也不待回应,便扶着侍女起身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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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华如水,星斗满天,萤火点点浮游于夜气之中,为这夏日的深夜平添了不少灵气,月城的夏夜要比锦州的令人舒爽不少。
两人下榻的这间客舍别有洞天,由数个大小不一的院落精巧构成,彼此以竹篱花径相隔,隐秘非常。
他们所居的这处“听涛阁”,坐落于客舍最外围,是一座独拥小院的二层木楼,格外清幽,推窗即见碧波万顷。
自暮时自海边看日落归来,沈月疏刚沐浴完毕,正坐在镜前绞干湿发。
卓鹤卿推门而入,见她青丝如瀑散落肩头,不由含笑上前,轻轻将她打横抱起:
“走,带你去天台,让风替你绾发。”
她轻呼一声,乖顺地蜷在他怀中,宛如一株初绽的睡莲。
素白裙裾如流水般拂过二楼的柚木阶梯,又在屋顶天台的玻璃釉砖上迤逦而过。
这处客舍的位置极佳,坐在屋顶上可以看到可以看到冷银似的月光倾泻在海面上,夜航的帆船穿过素练衔璧。
他将她轻放在美人靠上,自己则紧挨着坐下,在她耳畔低语,气息温热:
“我们一起看海、看月亮,看到白头,天长地久。”
沈月疏轻轻靠在他肩头,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:
“鹤卿,今日公主在我们这儿没讨到好处,心里定然不痛快。我方才细想,倒有些后悔……她毕竟是金枝玉叶,我们何必与她争这一时之气?”
卓鹤卿低笑一声,指尖轻抚过她的发丝:
“即

